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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对于小雨来说，只要不考试，每天都是放假，她和顾若惜早一天回了老家，当然事先问过了母亲家里是否方便，也就是说确认伯伯大人不在家。

    小雨带着若惜在周边走了走，朋友感慨道，“小雨，怪不得你长得这么水灵，原来是雨水充沛啊！”

    小雨翻了她一个白眼，怎么那么正常的话到了顾若惜嘴里就变得不正常了呢？第二天，两个人“况且、况且”坐公车一路晃悠着去了汪伟东家，三个男生早早地在车站等着了，汪伟东看到小雨下车，脸上笑开了花。

    “至于吗？这是几年没见了才这般表情啊？”顾若惜臭臭地说。

    汪伟东不理她，小雨打了她一下，顾若惜叫了起来，“见色忘友的家伙！你不要忘了，我可是你的媒婆哦！”

    “若惜，你这两天玩得开心吗？”李杰上前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顾若惜却不看李杰，“开心啊，你呢？”

    “嗯，还行，很想你哦！”李杰说。

    庄剑在一旁笑得很古怪。

    “走吧，我妈把饭都做好了。”汪伟东招呼着大家。

    汪伟东家是典型的三上三下两层楼房，旁边还有一个小屋子作厨房，屋前有个用水泥浇筑的大院子，屋后靠马路，隔着马路是大片大片的农田。

    汪伟东妈妈爸爸做了一桌的菜，农家人好客热情，来了朋友总是要搬出自家最好的东西招待，五个孩子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席间，汪伟东妈妈多看了小雨几眼，顾若惜冲小雨眨眨眼：婆婆相媳妇呢！小雨踩了她几脚：莫要多嘴，吃你的饭。顾若惜又撇撇嘴：有了婆婆撑腰就拽了啊！小雨翻了个白眼：大小姐，你就乖点不要闹了好吧！

    饭后大家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逗弄着汪伟东家的狗，都说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这狗性子真够温顺的，不管几个男生怎么欺负它，它都泰然自处，不叫也不跑。

    “汪伟东，你家的狗脾性真够好的啊，跟你很像啊！”庄剑笑嘻嘻地说。

    坐在乡下的屋廊前，晒着暖暖的太阳，耳边听着闹哄哄的聊天声，嬉闹声，感觉脑袋沉沉的如在梦里，把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内心却特别平静，安宁。眼前似乎有那么一条小河，杨柳青青，暖风拂面，夕阳西下，身后炊烟袅袅，狗吠声，鸟鸣声，孩啼声，吵闹声，声声入耳，陶公的田园生活大致若此吧？人生足矣！

    她记得外婆家也有只大狗，大夏天它最喜欢躺在大树的阴影下伸展着四肢，眯着眼睛，吐着舌头，若是在它下巴，背上揉两下，它就会整个身子翻过来，露出白嫩的肚子，蜷缩着四肢，跟你撒娇，那摸样既娇憨又可爱。被太阳晒热了的孩子们会泡在屋后的小河里玩耍，那几块伸进河水里的台阶上，粘满了硬壳的螺丝，只要轻轻一抓就滚进了手心里，这便是晚餐最美味的野食啦。

    “我想去烧野火。”顾若惜提议道。

    “丫头真够疯的，不怕烧了你自己？”庄剑臭她。

    “我小时候经常玩的，你不要躲，一会烧了你再说。”顾若惜不示弱。

    路边的野草大部分已经枯黄了，点上火一下就着了，风很大，燎着火苗一下蹿得老高，烟急速地在空中转了个360度的圈，顾若惜惊叫了一声，李杰连忙跑过去把她拉开，小雨看见庄剑也跑了一半的路，不过他中途却停了下来。

    “不用你管，我自己能照顾我自己。”顾若惜甩了甩手。

    “顾若惜，你到底怎么了？”李杰有点生气。

    “没什么啊，人总要学会照顾自己，哪一天我去国外了谁来管我？”顾若惜看着李杰质问。

    李杰不吭声，一说到这个话题，两个人就没有了下文，只能用沉默来回答彼此，马上就要大四了，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程奔波找出路。有一次小雨和汪伟东聊过这个话题，

    “伟东，你毕业了干嘛呀？”小雨问。

    “找工作吧，考研会增加家里的负担。”

    “那你的室友呢？”小雨也替若惜操心。

    “你说李杰吗？”汪伟东问，“李杰应该会考研，他想留在本市，考研的话户口直接会留市，庄剑嘛……他考上了北市的A大，硕博连读，听说收他的导师跟顾若惜的爸爸是旧识，那个教授很厉害，和英国有合作项目，庄剑应该也会有出国的机会。”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小雨，“顾若惜好像也是准备去英国留学。”

    小雨茫然地看着汪伟东，心里似乎猜到了点什么，可是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是说……?”

    “没有，我只是猜测，希望不是。”汪伟东叹了口气。

    可是看今天这个样子，就算再傻应该也能猜出点什么来了，

    “顾若惜，没有人能保证将来，我只知道我今天努力了，你能保证你的未来按照你愿望的发展吗？”李杰很生气。

    “是，没有人知道未来，但是至少在三年里我看不到我的未来哪个时间哪个地点会看到有你可能出现的希望！”顾若惜一口气说完，又累又气，瞪着李杰，

    “我需要浪费时间在一个不可能的希望上吗？”

    “那我们这几年算什么？”李杰好无助。

    “朋友，好朋友，就算在未来，我都不知道我会好好爱上谁。”顾若惜从田埂间往回走，“小雨，我要先回去X市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庄剑回头看看汪伟东，手一摊，“我也回去了，不然这个电灯泡太亮了。”

    本来是高高兴兴地来，结果是气呼呼地回，小雨和汪伟东看看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先送你回家吧？明天一起回去。”汪伟东说。

    小雨乖乖地点头，这样的气氛害得两个热恋的孩子一路都没有开心的话题，汪伟东在楼下站了一会，看着小雨的背影消失才转身离开。小雨打开门，看到了一个让她意外的身影，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小雨，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脸严肃。

    小雨不吭声。

    “小雨，你还小，不要这么早谈男朋友，伯伯让你去X市是好好读书的。”男人语气很生硬。

    小雨还是不吭声。

    “交朋友是可以的，但是不要陷太深，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最容易被甜言蜜语给哄骗了，这个男孩子哪里人？父母亲干什么的？家境如何？”男人板着脸问。

    小雨抬头看着男人，觉得愕然，这些她该如何回答？审犯人么？她低着头回了房间，把门关上，坐到床上，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心里觉得非常憋闷。

    “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孩子还小嘛，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的。”耳边传来母亲隐约的劝慰。

    “是吗？有些事情不能由着她，我自有打算的。”男人语气还是不满。这个人是谁？她的父亲吗？只是给了她一口饭吃，一瓦屋住，就可以这般对她吗？还是她是被签了契约的奴仆或者宠物？

    “小雨，我都是为了你好，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等你经历了你才会明白，有钱才是最重要的。”男人提高了嗓门在外面打声说。

    小雨不懂。

    回X市的路上，小雨一直扭头看着窗外，一声不吭，汪伟东以为她还在为顾若惜的事情别扭，也就没开口。两个人在小雨的宿舍楼下站停，小雨可怜兮兮地看着汪伟东，眼泪汪汪，把汪伟东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汪伟东问。

    “我不知道。”小雨扔了行李一把抱住男朋友的脖子，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一直滴进他的脖颈里，冰凉冰凉。

    “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

    小雨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如何启齿？说出来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她无法忍受这样的家，更无法忍受让男朋友看轻自己。

    “那好吧，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汪伟东拍了拍她的背，“你先上去把行李放好，我也要回去一下，这么一堆东西实在不方便，过两天我再过来看你，你如果有事打我电话。”

    小雨乖乖点头，她不会说，谁也不会说，有些话她可以说，有些话她不能说。她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丽的童话，每天都生活在假想的充满希望的世界里，她逃避，她不愿意提，连想都不愿意想起，离开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似乎脱离了那里的一切，虽然她也明白那根线始终是被别人拽着的，因为她，太懦弱了。

    回到宿舍看了看顾若惜的床，和离开的时候一样，这会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别人的事情了，她突然发现桌子上有个信封，署名是顾若惜。这个一天到晚笑话小雨写信是原始人的人也会有返祖的一天，

    小雨：

    我回老家了，我爸回来了，正帮我办出国手续呢，过几天才能回来，勿念！

    顾若惜:)

    这家伙还会用笑脸，估计没啥大事了，等她确定到家了再打电话给她吧。小雨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一动都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却揪心地难受。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铃响了，宿舍里没人，可是它就这样固执地呼唤着她，

    “喂！”小雨拿起电话有气没力地问。

    “小雨，我到了，你怎么了？还好吧？”汪伟东在电话那头语气焦虑。

    “哦，还好。”小雨问。

    “我有点担心你，想着要不要去看你呢，就先打个电话问问，你再不接我就要挂了冲过去了。”汪伟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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